外交政策 | 特朗普竭力斡旋，但双方分歧仍如往昔般深刻

尽管特朗普竭力斡旋，但只有当双方认为通过对话比对抗更能维护自身利益时，谈判才会真正启动。

若论高风险会晤，特朗普从不退缩。这位始终对自身能力充满信心的美国总统，近日与俄乌冲突双方领导人展开了密集接触，试图结束自1945年以来欧洲最惨烈的战争。

然而，尽管特朗普付出了巨大努力，但找到解决冲突的途径，仍与几周前他全力推进外交努力时一样遥远。特朗普面临的根本现实是，俄罗斯和乌克兰追求的目标是不可调和的。乌克兰希望实现安全、主权和独立，而俄罗斯则希望征服乌克兰并掌控其命运。

欧洲领导人深知这一点，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清楚这一点，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也清楚这一点。那么，特朗普清楚吗？目前没有迹象表明他真正理解。在特朗普看来，战争就是暴力、流血和杀戮，它们没有内在逻辑。他常将交战双方比作在游乐场打架的孩子。

但战争，尽管常常血腥，却绝非非理性的。它们反映了真实的政治冲突，以及一方或多方认为武力是实现目标比外交或谈判更有效的方式。自2014年2月普京非法吞并克里米亚并在顿巴斯地区发动“混合战争”以来，这一判断始终是普京的核心算计。

然而，导致普京得出这一结论的冲突存在时间更长且根源更深。这源于普京认为冷战后的秩序对莫斯科不利，一旦俄罗斯拥有实力，他就决心以武力手段逆转这一秩序。他希望重新确立莫斯科对前苏联国家的影响力（influence），这就是为何征服乌克兰至关重要。普京不会满足于仅仅将西方（即北约）的影响力赶出中东欧。

目前尚不清楚特朗普及其首席和平特使史蒂夫·维特科夫是否真正理解这一立场。对他们而言，冲突的核心是领土问题——而领土交换的可能性暗示了结束战争的契机。两周前在莫斯科，维特科夫抓住了普京提出的“若俄罗斯能获得整个顿巴斯地区，便可考虑归还乌克兰北部部分被占领土”的提议。

对维特科夫而言，这种“让步”代表了突破，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乌克兰已在顿巴斯顿涅茨克地区——即普京要求基辅移交的区域——坚守防线超过11年。该地区幅员辽阔，居住着数十万乌克兰人，且至关重要的是，它构成通往基辅及更远地区的防御核心地带。乌克兰不能也不会放弃任何俄罗斯甚至不控制的领土。

在阿拉斯加，特朗普和普京似乎详细讨论了这些领土问题。他们还提到了在达成协议后乌克兰的安全问题，但细节尚不清楚。不过，普京明确表示，在“根源问题”得到解决之前，什么都不会发生。正如他在阿拉斯加对媒体所说：

我们坚信，为了使乌克兰问题得到可持续和长期的解决，必须消除危机的所有根源，这些根源已被反复讨论；必须考虑俄罗斯的所有合法关切；并在欧洲和世界范围内恢复安全领域的公平平衡。

普京并未明确列出“所有根源性问题”，但他无需如此。就在今年6月，俄罗斯提交了一份备忘录，详细列出了乌克兰为结束战争需采取的所有步骤。这些内容似乎均未在特朗普上周与普京在安克雷奇的会谈中得到提及。

不过，泽连斯基及其他周一与特朗普会面的欧洲领导人抓住了特朗普似乎愿意提供某种安全保障的表态。周末，维特科夫解释称，特朗普已同意美国将向乌克兰提供“强有力的安全保障”，相当于“第五条保护”（《北大西洋公约》第五条规定，对一个成员国的攻击即视为对所有成员国的攻击）。维特科夫声称，普京同意将这些保障纳入俄罗斯的“立法保障”。

自战争开始以来，将强有力的安全保障作为任何最终协议的一部分，一直是战后和平协议讨论的核心。乌克兰一直坚持要求此类保障；欧洲国家和美国已承诺提供。问题始终在于：何种形式的安全保障？

许多欧洲国家以及乌克兰认为，北约成员国身份是最佳保障，因此也是对俄罗斯的最佳威慑。前美国总统乔·拜登在任期间不愿就此作出承诺。而特朗普则多次排除乌克兰加入北约的可能性。

因此，我们只剩下“第五条保护”或“北约式”保障。周一，泽连斯基及其欧洲同行试图弄清楚特朗普对此的具体含义。特朗普最初含糊其辞，拒绝排除向乌克兰派遣美军的可能性，但最终仅同意“由各国欧洲国家提供，并与美国协调”。

这听起来颇具前景，但关键在于细节。特朗普会派兵到乌克兰以威慑俄罗斯吗？或者如果俄罗斯再次发动攻击，美国会对俄开战吗？这就是《第五条》所暗示的。但正如欧洲领导人所知，特朗普本人曾多次对美国对北约《第五条》的承诺提出质疑，尽管美国是该联盟的创始成员国。

至于维特科夫提出的“普京已接受类似‘第五条保护’的安排作为和解条件”的说法，又该如何看待？这似乎过于牵强，很可能是对普京意图的又一次误读。俄罗斯总统会接受安全保障，但前提是莫斯科保留对执行过程的否决权。至于所谓“以立法形式确立”的不攻击乌克兰或欧洲国家的承诺，这些承诺不值一纸空文。

作为《联合国宪章》、《赫尔辛基最终文件》和《巴黎宪章》的签署国，俄罗斯依法不得以武力改变边界——尽管它在过去二十年里多次这样做。1994年，俄罗斯与美国和英国签署了一份备忘录，保证乌克兰的主权和边界的完整性。没有人——尤其是乌克兰——可以相信普京的承诺，无论是通过条约、立法还是法律。

在经历了所有会议、旅行、高度期待以及关于更多双边和三边峰会的讨论后，我们与数月前相比毫无进展——俄罗斯决心发动战争，而乌克兰及其欧洲盟友决心阻止战争。

这留下了一个问题：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谈判的时机终将到来，但只有在双方认为通过对话比继续战斗更能维护自身利益时才会到来。在此之前，最紧迫的任务是支持乌克兰并加大对俄罗斯的压力。前者包括继续向乌克兰提供必要规模的武器，以使其能够抵御俄罗斯的进攻。后者则需要打击俄罗斯的石油和天然气收入，通过针对其庞大的“幽灵油轮”舰队并向继续购买俄罗斯能源产品的国家施加成本来实现。

至于特朗普为寻求谈判和平所做的努力，支持乌克兰的欧洲国家应明确表示，美国总统面临明确选择：你不是与我们站在一起，就是与我们为敌。我们的立场清晰且不变。你们可以选择——与普京站在一起，还是与我们站在一起。

至于欧洲人的立场，他们希望特朗普支持的核心要素，正是乌克兰及其欧洲盟友长期以来一直主张的：

必须在和平谈判前实现全面、无条件的停火。

任何谈判都必须在乌克兰与俄罗斯之间直接进行，并得到美国和欧洲的支持。

不得承认任何通过武力改变的边界。

不得对乌克兰的军事力量或其加入欧盟和北约的权利设置任何限制。

乌克兰必须获得真实可信的安全保障，包括地面作战部队以执行任何停火协议和最终解决方案。

俄罗斯必须归还从乌克兰带走的全部儿童，双方必须交换所有战俘。

俄罗斯将负责乌克兰的重建费用。

除非俄罗斯同意这些条款，否则不会有和平或战争结束。普京很可能拒绝这些条款；特朗普应将这些条款作为自己的立场。无论他是否这样做，欧洲都必须明确表示，无论他的决定如何，乌克兰和欧洲都将不惜一切代价在这些条款下实现和平。

作者：伊沃·H·达尔德，芝加哥全球事务委员会首席执行官，曾任美国驻北约大使。

本文章仅供交流学习，不代表本号观点，文章原标题：Russia and Ukraine Are as Far Apart as Ever